2017年8月17日訊,海軍艦載航空兵某團副大隊長袁偉,在一次飛行訓練中,駕駛殲-15戰機起飛不到一分鐘與鳥群迎面相撞,左側發動機突發火情。在塔臺指揮員冷靜果斷指揮、僚機全程伴隨提醒下,袁偉沉著應對。在10分57秒的時間里,袁偉接收指令50多條,完成操作上百次,成功挽救了戰機,創下了戰機撞鳥起火、載重超極限著陸、低高度單發迫降成功的航空兵特情處置奇跡。
夏季的一天,雨過天晴,特別適合飛行,海軍某艦載戰斗機團飛行二大隊副大隊長袁偉檢查設備后關閉座艙,他駕駛著殲-15艦載戰斗機沖向藍天。
突然,正在直線爬升的戰機撞上一大片黑影,飛機像打航炮一樣“咚咚咚”地震顫起來,此時距離起飛不到1分鐘。
“嘭”地一聲,機身一震,發動機轉速驟然下降。駕駛艙內,屏幕顯示“危險”,語音報警“左發失火”,“火警”燈閃亮,每一個都在爭奪袁偉的注意力。
突然遭到鳥群撞擊。袁偉說:“因為鳥群是從戰機的正前方過來的,看到的時候已經很近了,躲也躲不過去。只好保持狀態,撞向鳥群了。”隨后,戰機左發動機起火,在外部都能看到拖著很長的一段濃煙。
事態緊急,塔臺指揮員、該團副團長盧朝輝接連下達多條指令,袁偉極力控制戰機,做好單發著陸的準備。“當時撞鳥的一瞬間挺害怕的,但過后我只有一個信念,想著把飛機帶回來。”塔臺指揮員盧朝輝說:“如果飛機不可控,并且火滅不掉,我們的第一選擇就是要飛行員離機。但后面通過外部觀察和飛行員的報告,說明飛機還可控。堅定了我讓他著陸的信心。”
按照特情處置原則,左側發動機停車,應做左轉向動作。但左側一座250多米的山坡后就是人品密集的市區,如有不測,后果不堪設想。袁偉說,如果我跳傘,需要避開居民區。當時我想右轉,可僚機提醒我,肯定對不準跑道。僚機飛行員艾群駕駛著戰機緊緊跟在袁偉后側,關注著火情并幫助袁偉保持狀態,給他提示,監控他的發動機的工作情況。
1985年出生的袁偉已經飛了10年,早已不是那個初次飛行時緊張得渾身發抖的毛頭小子。第一次飛之前,教員問他:“你怕嗎?”當時他生怕按錯一個按鈕或電門,于是老實承認:“怕。”教員卻說:“怕什么,有我在。”他覺得說這話的教員超帥。
跳傘手柄就在手邊,但他沒有跳,因為他發現情況沒有糟到失控的地步。“其實那時候跳傘一點毛病沒有,誰也不會責怪他。”他的領導說。
袁偉關閉左側發動機,作出了本能反應,開始右轉,避開左側山峰。
“左發失火,左發失火……”提示音還在叫著。
相當于坐在點燃引信的“超大炸藥包”上,袁偉的右轉給了地面所有人信號:他選擇與“飛鯊”同進退。
他要拯救這個造價近4億元的“兄弟”。兩年前,為了飛殲-15戰機,他放棄穩定的工作環境,在而立之年來到艦載戰斗機團。有統計表明,艦載戰斗機飛行員的風險系數是普通飛行員的20倍。他卻說,“要飛就飛最好的飛機。這是很多飛行員的夢想,我們喜歡挑戰。”
“尾鉤俱樂部”的成員配合
“極限迎角,極限過載……”語音提醒有了新內容。當時只剩一臺發動機的飛機由于動力不足,速度開始下降,高度也在下降。
“飛鯊”掠過村莊、河流,綠色的莊稼地里投射著它清晰的影子。事后從飛機自動錄下的影像里可以看到,那抹綠越來越深,說明離地面越來越近。
“要提升高度,只能開右發動機的加力。但此時誰也不知道右發有沒有受損,貿然啟動可能造成動力盡失。”身在塔臺的盧朝輝糾結起來。
此時,目睹他撞鳥的僚機飛行員艾群跟了上來,為他開了“后眼”。
“右發未見明顯損傷,無起火拉煙。”艾群冷靜的聲音出現在無線電中,讓袁偉心里一松,他恢復了冷靜。
袁偉與該團空射主任艾群是同批次獲得航母資質認證的。被選上飛艦載戰斗機的飛行員們,至少飛過5個機種、飛過500個小時三代戰斗機。袁偉他們已經處在飛行員“金字塔”的頂端,因為目前全球現役艦載戰斗機飛行員不超過2000人。
在渤海邊,他們成立了一個“尾鉤俱樂部”——尾鉤是艦載戰斗機獨有的,用來在航母上掛阻攔索。
“檢查右發溫度狀態,開加力。”在艾群報告傳來后,盧朝輝通過指揮系統發出指令。這三名“尾鉤俱樂部”成員此刻緊密配合,綜合三方的信息,袁偉更加確定情況可控,挽救戰機仍有一絲希望。
“極限迎角,極限過載……”冷靜的告警聲在機艙內反復響起,飛機隨時可能失速,屏幕上的“危險”提醒頻繁閃爍,飛機的噪音持續著,天空中開始出現白云。過去袁偉非常喜歡沖上云霄時的感覺,但此刻,以他的速度飛機都快碰到山頭了。
左發火苗又冒出,帶出的尾煙陰魂不散地跟著袁偉,而他的戰友跟在尾煙后面。
幾分鐘內,指揮塔臺做出了一套航程最短、航時最短的安全著陸方案,但在這條航線的延長線上是市區,那里有近百萬人口,以及最高的著陸成功機會。
但袁偉提前扭轉了機身,避開市區,向右飛去。
從飛機的錄像里可以看到,地面又綠了起來,其間散落著黃色屋頂的村莊。
袁偉登上戰機,準備起飛。
起落架放不下
“左發失火,左發失火……”提示音繼續叫著。
“起落架無法放下。”村莊附近就是機場候機大廳,袁偉為了避開它們準備提前著陸,但突然發現了這個火燒眉毛的問題。
聽到袁偉的報告,盧朝輝眉頭皺的更緊。“低空低速狀態提前放起落架,飛機速度受阻力影響肯定變慢,高度也必然下降。但如果不放,留給飛行員后續的處置時間就越少,稍有不慎就是重大傷亡。”
袁偉此時仍有機會跳傘,并能操縱飛機避開人群,但他仍緊踩右方向舵以保持平衡。“飛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飛行已經融入我的生命。”袁偉事后輕描淡寫地說。
他與“飛鯊”的不少大事都發生在同一年。2012年,他結婚成家,“飛鯊”成功降落在***。2015年,來到艦載戰斗機團的他與“飛鯊”正式相遇,成了“兄弟”。2016年,他駕駛“飛鯊”成功著艦,通過航母資質認證,同年,他的兒子出生。獲得認證歸來后的捧花照擺在他的書桌上,兒子的照片塞滿手機,與妻子的合影是他的微信頭像,“飛鯊”與家就是他的兩個發動機,一個也不能少。
“左發失火,左發失火……”冷酷的提示聲不愿停歇。塔臺的盧朝輝和僚機上的艾群都能聽到這告警聲。緊盯袁偉向塔臺匯報情況的艾群被這聲音煩透了。
盧朝輝握緊了拳頭,他盯著一直在自己視線范圍內的“飛鯊”,一遍一遍地與袁偉、艾群以及塔臺各站位交換信息,研判最佳方案。
而此時的袁偉早恢復了慣常的“冷臉”,驚慌被扔出機外。“這就跟看恐怖片一樣,一個人看害怕,我們3個一起看就不怕了。”艾群事后總結。“能雙機飛就不單機飛”,這是艦載戰斗機團用4年多改過來的習慣,他們認為這能幫助穩定飛行員的心態,并作出相應提醒。
無線電里的聲音幾乎沒有間斷過,陪伴著袁偉——就像最初帶他飛的教員一樣。
“開加力增速爬高。”
“由北向南沿跑道通場。”
“聽令應急放起落架。”
“調轉航向,由南向北,對頭著陸。”綜合各方信息,盧朝輝發出一連串指令。
“通場后準備調轉航向由南向北對頭著陸,對正放起落架。”袁偉重復指令,冷靜的聲音在3人間傳遞。
降落在跑道中心線
“極限迎角,極限超載,左發失火,左發失火……”不同的危險被交替念出。
超載著陸是個大問題。
由于飛機是在起飛階段發生特情,機載的數噸燃油還沒有消耗多少,載重超過飛機降落時的設計極限值近5噸。同時左發起火,導致無法空中放油減重,這意味著袁偉只能超極限載重著陸。
“尾后左發現在是白色尾煙。”“及時雨”艾群的聲音又在無線電響起。
這讓看不到尾部的袁偉吃了定心丸,他確定“發動機的火勢暫時得到了控制”,白色尾煙是沒被引燃的油高速霧化形成的。
熟悉又危險的跑道近在袁偉眼前,幾乎被黑色的輪胎摩擦痕跡劃滿。
300米、100米、50米……飛機高度越來越低,袁偉收油門、拉桿,努力把飛機改平,減少接地瞬間的撞擊力。
消防車、救護車等已經在跑道外等著袁偉,包括盧朝輝在內的地面人員都以為少一個發動機的他這次會飛偏。雖然作為艦載戰斗機飛行員,他們被要求著陸時偏離中心線左右不得超過3米——航母跑道寬度只有20多米。
“飛機落地以后可能沖出跑道,可能輪胎爆破,可能倒扣……”袁偉駕機著陸前在心里為各種可能出現的問題做著準備。
“哧”地一聲,飛機機輪先后接地。他使盡全身力氣踩滿剎車,盡力保持方向。結果,這名海軍目前最年輕的特級飛行員操縱戰機沿著跑道中線穩穩地滑行起來。
“好樣的!人和機都帶回來了。”盧朝輝不禁在塔臺吼了一嗓子。
飛機落地后,由于速度減小,尾部又出現火苗,停穩后,火勢逐漸增大,爆炸的風險隨時可能發生。袁偉迅速解開安全帶,抓著機艙邊緣從飛機左側跳了下來——這是相當于兩層樓的高度。
他落地時沒站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后來腫了好幾天,戰友們見到他就問:“你屁股好了沒?”
沿著一條直線,袁偉拼命跑。把他護送回來的艾群此時超低空飛行通場,飛回藍天。
遲來的心跳加速
飛機一落地,消防和機務大隊等地面人員快速涌向“飛鯊”——身上染著鳥血的它從腹部到地面都著了火。
袁偉回頭看到的這一幕永生難忘。
消防員向著火部位噴射干粉滅火劑和水,該團一名機械師在飛機附近急得上躥下跳,向消防車大喊,“噴左發,別噴右發!”
在飛機下面近身滅火,很多人被噴成了“雪人”,有人因吸入了太多干粉趴在地上嘔吐。
看了那么多有關飛行員的電影,袁偉終于有一次像男主角一樣帥氣的連人帶機送回地面,但他開心不起來。
恐懼代替冷靜包圍了袁偉:這么多戰友圍過去,已經撞鳥失火近12分鐘的“飛鯊”會不會突然爆炸,“那豈不是帶回來了災難?”過去快1個月后,話不多的他說到這件事還會紅眼眶。
救護人員很快找到了焦灼的袁偉,他要求確定戰友們平安再走,結果被叫上了救護車。在救護車上,他的心跳開始加快,達到了每分鐘120次,而人的正常心跳不超過每分鐘100次,這時他才發現右腳崴了,左腳的大腳趾指甲快掉了。
而從塔臺下來的盧朝輝,心跳也開始加速,快得不行。
最終,機務大隊和消防官兵用12分鐘將飛機降溫,撲滅全部暗火。后來,有些人住了四五天醫院。
晚上,剛一回到空勤宿舍,袁偉撥通了妻子的電話報平安:“今天的飛行挺順利的,一切平安,早點睡。”放下手機,他望向窗外,遠處村莊一片靜謐,城區的霓虹燈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耳邊傳來一陣陣轟鳴聲,一架架戰機按序投入夜航,很快便融入了夜色之中。一切井然有序,好似白天巨大的危險,從不曾在這片天空、這個機場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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