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即赴美深造、定居達拉斯多年的錢金榮博士沒想到在自己職業生涯的后期,會遇到一項特殊任務,讓自己深刻體會到“為愛發電”這個中國國內流行語的含義。
意外的任務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錢博總會不時想起2019年3月22日那個本該平淡無奇的周五,只是因為自己答應了一個求助,在上海出差的時候留出了這整整一天,之后便發生了一系列事情。“金榮,TI在做這個項目,你在電源方面非常棒,對中國環境也比較熟悉,能不能出手相助?”這個項目就是 Texas Instruments (TI) 贊助的由中國電子學會發起的電源培訓授證項目。
理由如此充分,讓錢博簡直無法拒絕。就電源設計而言,他是妥妥的科班出身:1981年至1988年就讀于浙江大學,獲電力電子專業碩士學位后留校任教;1993年赴美讀博,畢業后先后在各大芯片企業從事電源相關工作,2005年入職TI,如今已身為TI副總裁、電池管理產品部總經理。加之他的中國背景,在幫助中國的電源工程師這個項目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錢博以為這就是個非常簡單的科普項目,但沒多久,他就意識到自己錯了,按照藍圖,這將是一個集頂端資源、切實解決電源工程師現實困境的項目。如果成功,將會造福廣大的中國工程師、對中國的電子產業發展大有裨益。但既然是開創性的,沒有前例可循,一切都需要摸索,難度自然可想而知。
當天參會的,除了擁有豐富實踐經驗的TI內部技術委員會成員,還有來自高校、電源設計領域泰斗級的教授:福州大學陳為教授、上海海事大學湯天浩教授和合肥工業大學張興教授,這樣的大神陣容只為解決一個問題:什么樣的在線培訓課程可以真正幫助到中國電源設計工程師?
答案其實藏在中國從事電源設計的工程師的成長背景里。眾所周知,國內的工科類院校普遍在本科階段就開設了電子設計基礎課程,但電源設計的學習一般都要從研究生開始,而且開設相關專業的高校屈指可數。兩組人群對比之下,就會發現電源科班出身的人少之又少,但行業的迅猛發展又造成對電源人才的井噴式需求,以至于很多并沒有受過專業系統培訓的工程師往往也不得不趕鴨子上架。
臨時上陣加上并不堅實的基礎,問題自然就出現了:遇到問題往往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甚至有時一個微小的波形異常,也百思不得其解,更多時候通過換芯片、換模塊暴力解決。他們一人往往身兼多個項目:有時做DCDC,有時做ACDC,有時做電池管理,完全沒有頭緒從哪里抓起。
這群人好不容易抽出業余時間準備惡補一下電源知識,又不知從何入手。雖然各大芯片原廠的線下研討會、Workshop,線上的技術直播、網絡上層出不窮的電源設計視頻、技巧等等,各種資源和信息目不暇接。然而,對工程師而言,這些都是零散的信息,而且魚龍混雜,通常課聽了不少,資料也下載了不少,但是當具體項目中出現問題時,依然沒有頭緒,不得其法。正因為如此,中國電子學會有意改變現狀,而TI也欣然加入其中,2018年年底,電源培訓授證項目啟動。
原來如此
項目組的籌備會議曾召開多次,而這一次由于錢博的到來,將地點選在了TI上海辦公室。會議進行著,算是中途加入的錢博不斷被聽到的信息震動,大腦并隨之快速運轉。電源培訓授證項目旨在幫助半路出家、沒有受過專門系統教育與訓練的工程師打下堅實的電源設計基礎,這完全不同于以往以銷售為導向時,在介紹產品的過程中順便講一講技術。而且與科班電源教育動輒2-3年的全日制學習時間相比,留給電源授證項目的培訓時間就有些捉襟見肘了:所有參與培訓的工程師只能利用業余時間學習,如果課程時間過長,最后能夠堅持下來的人就會少之又少。顯然需要為這些工程師專門設計一套課程,使他們在工作之余能夠挑選自己所需,從而進行系統性的學習,把所學直接運用到工作中。
對于學習這件事,錢博有足夠的發言權。初中畢業后的兩年間,他是掄著鋤頭在田間度過的,那段經歷讓他之后盡可能地抓住所有學習的機會,每次都想做到最好,每次都想當第一名。并且立下志愿,要么不讀,讀就要選最好的導師、最好的專業,這樣才能做出最好的東西。讀研時跟隨的導師是汪槱生院士,留校5年半后又來到美國,師從美國電力電子工程院院士、國際上非常著名的李澤元教授,并創下了弗吉尼亞理工大學當時拿到博士學位的最快紀錄。
而針對中國電源工程師工作之余需要充電,錢博感同身受。他很清楚做技術必須持之以恒、不能放棄,不停地給自己設置目標,而不是到達一定階段就可以停下休息、享受生活。什么時候停止了思考,那么這輩子差不多這樣子了。只有每年每月每天不斷去努力,才會活得更踏實,人的發展過程其實就是在不斷地自我挑戰,這樣才能持續更新自己、增強競爭力。而他自己就是這樣做的,在平時帶領團隊負責電池管理系統方面的產品研發的過程中,始終追求最尖端的技術,將其應用到TI的產品中。
聽著大家的討論,錢博似乎又找到了當初在浙江大學教書育人的感覺。中國電源工程師的困境就實實在在地擺在那里,他的內心涌起一種沖動,特別希望幫助他們在三十多歲、四十多歲時就達到自己這代人通過努力在50多歲時達到的水平,這樣他們的人生將會有很大的不同。從農民開始,他憑借不停歇地學習一步步走到今天,遲早有一天會退休,他想把自己最實用的經驗和知識傳授給下一代工程師,希望他們能超越自己,一代比一代更好。
所有美好的設想終需落地。那么如何讓工程師最快、最有效地補充之前在學校里沒學到的或是學得沒那么深的知識,擁有一套方法論來解決實際工作中的問題?這就需要授課內容在兼顧理論和實踐的同時,還必須是電源設計中最精華的部分。教授們手上有一部分現成的資料,但缺乏面向實際和應用的部分。TI有多條產品線從事與電源相關的產品開發,所以基本上在培訓涉及的每個課題和項目上,都能找到相應的材料。如果能提煉出TI在電源開發方面幾十年的積累中最核心、最有價值的部分并分享出來,對于幫助工程師的成長一定是一個最快的方式。
為愛發電
會議尚未結束,錢博就已明白,對于這個項目,自己已不可能蜻蜓點水般劃過,無論是出于對公司的責任還是個人內心的召喚皆如此。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召集TI內部所有可能的資源來成將這個業內從未有人做過、在未來值得回味的項目。于是TI內部技術委員會的一些中國背景的高級委員和產品技術經理被發動起來,有步驟地歸納、總結和撰寫教學資料。對他們而言,這也是與平日工作完全不一樣的體驗:這一次,不講產品,而是要像大學里做教授一樣備課,不僅要規劃每個部分怎么寫,還要考慮寫出來內容如何對工程師有實用性、有吸引力,于是將講稿改了又改,細節完善了再完善。
顯然這是一件大家本職工作之外、需要投入很多時間和精力的事情,雖然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出乎錢博的意料,非但沒人推三阻四,反而都在盡心盡力,力求精益求精。錢博有些感動,而這是一種平常工作中很難遇到的感動。他非常了解每個人本身的工作強度,如果沒有愛的支撐,很難解釋為什么這些人會發自肺腑地要努力做好這件KPI之外的“麻煩事”。
從TI公司層面來看,如果只是為了銷售產品,完全可以不用投入大量資源來做這件事,就像其他芯片公司那樣坐等工程師自己尋找嘗試不同的學習途徑即可。對于這些來自TI的“老師”們也是同樣,只是因為從心里真的想幫這些中國的工程師,所以才會心甘情愿地一定要去做這件事。在忙忙碌碌、為稻粱謀的終日奔波中,有一些時刻可以為情懷去付出,也會收獲幸福與滿足。當然付出一定會得到回報,對TI而言,幫助中國電源設計工程師打好基礎、提高技術水平,能夠在中國工程師中產生更為正面的影響力,讓他們更認可TI的電源產品。對參與培訓的工程師而言,這是一次與國際領先半導體公司、領先技術專家的近距離學習、過招,其中的收獲可想而知。也許這就叫雙贏吧。
不負韶華
2020年中,電源培訓授證項目正式推向大眾,收獲了一波不錯的口碑。不過這還只是初級課程,起“領進門”的作用,偏重最基本的理論基礎講解,同時輔以簡單的動手操作。接下來還會有中級、高級課程,培訓的最終目的,希望學完中級課程的工程師,能夠獨立承擔電源相關產品的設計、仿真、測試,將自己所負責的項目做的更好。而學完高級課程的工程師,則能夠帶著對電源設計更深的理解,帶領一個設計團隊,并對團隊內的成員給予技術上的指導。
錢博并沒能松一口氣。學習向來不是簡單的事,要彌補自己和科班出身電源工程師之間的差距,彌補中國和美國電源工程師之間的差距,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兒。而且學習是雙向的,不是單靠哪一方就可以實現的,需要雙方共同的努力、長期的堅持。他和團隊能做的只是對培訓內容的打造,在內容發布后建立一個閉環反饋過程,持續不斷地在授課過程中獲取到中國工程師的真實反饋,然后根據大家的學習反饋和本身所積累的內容,實時改進或提高課程的方向與設置。
好的內容具備了,更需要參與培訓人員的不斷學習、琢磨。在學習上被動灌輸達到的效果永遠是有限的,知識本身其實在哪里都能學到,中國的工程師最應該學的東西是解決問題的方式方法和思路,項目本身的設計也是基于此考慮的。錢博希望看到他們能夠自己去開拓,真正學到了創新的思維方式。
對于未來,錢博當然希望電源培訓授證項目可以走得更遠,能夠幫助越來越多的中國工程師。他的個人成長經歷,很好地詮釋了什么叫不斷學習、不斷挑戰。很多人到了一定年齡、一定位置的時候,都會有一點點松懈,或是在努力后沒達到目標就輕易放棄了。因此在項目中他一直在強調never give up(不能放棄),工程師不能放棄,培訓項目的專家們不能放棄,需要相互之間既定的配合,學習者有一種積極上進的學習之心,授業者有一顆無私奉獻的博愛之心。
當中國恢復了此前已中斷了長達10年的高考制度時,那個浙江鄉間的少年扔下了手里的鋤頭,他堅信自己的未來、中國的未來要靠聰明的大腦、智力勞動,雖然那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芯片為何物。而如今,他已經幾乎站在電源行業的最頂端,知道“知識改變命運”并非虛言。來到了職業生涯的后期,他想做一些事,幫助別人少走彎路,他想說“如果知道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有缺陷,那就請彌補,去補課吧。前途和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自己不努力的話,別人也無法幫到你。”
原文標題:既是副總裁,也是“園丁”,看 TI 錢博士如何為愛發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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