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是IBM的一名年輕工程師時,有人建議我,應該奔著問題去。要做,就要做最重要的事。我一直都記得。”
這句話出自蘇姿豐之口,她是一位華人女性,也是AMD公司總裁兼CEO。
蘇姿豐于2014年起擔任AMD公司的CEO,在她的任期內,AMD的股價從2美元左右漲至如今的90美元,5年之間漲幅高達4500%。
她的確解決了AMD當時面臨的大量問題。如今,AMD已經將個人電腦的CPU市場完全顛覆,制程和性能都反超了英特爾,并且在數據中心(即曾經的服務器)處理器等市場向英特爾大舉進攻。2019年,蘇姿豐成為史上第一位登上美聯社年度CEO薪酬榜單的女性。
令英特爾頭疼的另一家公司,是它曾經的忠實小弟英偉達。
英偉達剛剛以400億美元的價格,從軟銀手中收購了英國新品設計公司ARM,這是芯片史上規模最大的一筆收購。這筆收購一旦完成,意味著英偉達可以在CPU市場和英特爾直接競爭,同時威脅英特爾重要的利潤來源——數據中心市場。
英偉達的創始人黃仁勛同樣是華人。在電腦硬件發燒友的圈子中,他和蘇姿豐被稱為“老黃”和“蘇媽”。
而英特爾的近況并不順利,研發進展不順導致自己很難跟上祖師爺提出的“摩爾定律”,股價也不再堅挺。
這兩位華人,會成為科技巨頭英特爾的掘墓人嗎?
01 硅谷最年輕的億萬富翁
1965年,英特爾未來的創始人之一,當時36歲的戈登·摩爾在準備一份報告時發現了一個驚人的規律:每過18-24個月,集成電路芯片上的電路數目都會翻倍增長。這種現象不僅存在于儲存器芯片,也同時在微處理器上出現。
如果這一定律長期生效,就意味著,每過2年,計算機的儲存容量和計算能力都會翻倍增長。
這就是著名的摩爾定律,它準確地預測了未來50多年里計算機性能的發展,成為計算機產業中的第一定律。
那一年,2歲的黃仁勛還和家人住在臺北,英特爾還沒有誕生,距離蘇姿豐出生還有4年。
這是一段相愛相殺的歷史。
1968年,戈登·摩爾和羅伯特·諾伊斯、安迪·格魯夫離開仙童半導體,創辦英特爾。有媒體評價:英特爾是這個星球上最成功、最具競爭力的公司之一,它就像一臺精密的機器一樣,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英特爾幾乎完美地遵循了摩爾定律預言的發展軌跡,像一艘航母一樣劈波斬浪。而AMD則扮演了一個屢敗屢戰的挑戰者角色。
幾十年間,時而靠英特爾授權,時而靠山寨,AMD始終在芯片業界扮演著“第二供應商”的角色。直到20世紀8、90年代,英特爾取消了對AMD的技術授權,AMD走上了自主研發的道路,并且熬死了所有競爭對手,成為英特爾在CPU市場唯一的敵人。
20世紀的后半葉,半導體產業的飛速發展成為了美國經濟最重要的引擎。黃仁勛和蘇姿豐也隨著家人,從中國臺灣來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國。
黃仁勛在俄勒岡州立大學取得了電機工程學位,后來在斯坦福大學獲得了碩士學位,畢業后還曾經短暫地供職于AMD。
1985年,黃仁勛加入LSI Logic,8年的時間里,他從普通員工做到了董事,先后負責技術、銷售等多個部門,成為一位復合型人才。
1993年,在自己30歲生日之前,黃仁勛聯合創辦了英偉達,主要業務是顯示芯片。在英偉達的推動下,顯示芯片從可有可無的產品躥升為計算機的兩大核心處理器。
這一年,蘇姿豐還沒有從麻省理工大學畢業。在這所美國名校里,蘇姿豐學習了8年,獲得了電機工程的學士、碩士和博士學位。
蘇姿豐先后在德儀、IBM研發部門、Freescale Semiconductor工作,外界給她的評價是:善于談判、領導力強、人際關系豐富,并且多才多藝。
在1995年之前,顯示芯片主要用于游戲機,因為當時的個人電腦幾乎不具備游戲功能。而當微軟發布Windows95后,計算機的圖形化時代到來,顯卡開始站上芯片產業的“C位”。
黃仁勛敏銳的嗅覺讓他做出了決斷:全面支持微軟的D3D API。同時,他還提出了和摩爾定律并稱的顯卡芯片領域“黃氏定律”,即顯卡芯片每6個月性能提升一倍。
顯卡曾經只是一個負責信號輸出的部件,但隨著計算機性能的發展,顯卡芯片的重要性不斷提高。
1999年,英偉達提出GPU(圖形處理器)概念,并發布了一款全新架構的產品GeForce256。這款芯片被認為是世界上第一款消費者級別的 3D 圖形 GPU。
黃仁勛的一系列決策讓英偉達在顯卡市場脫穎而出,他本人也成為硅谷歷史上最年輕的億萬富翁。
2006年,當AMD已經可以在CPU市場和英特爾正面掰手腕時,這家公司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策——花費54億美元的巨額資金收購顯卡雙雄之一,英偉達的最大競爭對手ATI,這也讓AMD成為全球唯一一家有能力研發生產CPU和顯卡的廠商。
02 AMD的救世主
從長遠來看,AMD的這次收購影響深遠,且具有長期價值。今天的AMD仍然是全世界唯一一家可以同時研發CPU和獨立顯卡的企業,在CPU性能發展日趨緩慢的時刻,顯卡的運算能力仍有很大的想象空間,并且在浮點運算和人工智能領域有獨特的優勢。
但在收購之時,AMD是CPU市場的第二,ATI則是顯卡市場的第二。這筆收購的完成意味著AMD需要進行雙線作戰。老二收購老二,直接和兩個老大競爭,這是非常危險的一次商業操作。
資金鏈的緊張直接影響了AMD的研發能力,在CPU市場上,AMD的性能逐漸落后于英特爾。2008年,為了保證公司的經營,AMD被迫賣掉了自己的晶圓廠,讓AMD從此再也沒有了晶圓生產能力,成為了一個單純的芯片設計公司。
而在顯卡市場,AMD也在和英偉達的競爭中落于下風。因為提供不了有足夠競爭力的產品,AMD一度成為了“性價比”的代名詞。
2014年,AMD已經風雨飄搖,市值由最高時的750億美元跌到不足30億美元,連續更換了4任CEO都沒有挽回頹勢。
雷軍曾經說過,沒有一家手機品牌能在銷售額下跌后成功逆轉,除了小米。這種大趨勢放在整個科技領域亦然,幾乎所有人都認為,AMD將會在茍延殘喘幾年后,消失在歷史舞臺上。
幸運的是,AMD找到了那個救世主。
2012年,AMD從飛思卡爾重金挖來蘇姿豐,蘇姿豐在AMD先后擔任首席運營官、高級副總裁兼全球業務總經理等職務,并在2014年6月的改組中成為AMD歷史上首位女性CEO。
盡管外界認為AMD四面楚歌,但蘇姿豐卻有不同的看法:雖然AMD經營狀況不佳,卻擁有高性能計算技術與核心知識產權,擁有定義下一代CPU和GPU的籌碼。這正是工程師出身的蘇姿豐夢寐以求的大舞臺。
為了扭轉虧損,AMD開始為索尼和微軟提供游戲主機的半定制芯片,這項業務利潤率很低,屬于英特爾和英偉達看不上的業務。AMD同時擁有CPU和獨立顯卡業務,很適合這樣的本定制芯片,這項舉措很快為AMD提供了穩定的現金流。
同時,蘇姿豐著眼于解決AMD最致命的問題,因為她深知“問題就是機會所在”。蘇姿豐為AMD提出了三大戰略:打造偉大的產品,加深與客戶、合作伙伴的關系以及簡化運營。
蘇姿豐希望AMD將資源投入那些規模大而且重要的市場,這其中包括數據中心、個人電腦、游戲等,整體市場規模預計可以高達750億美元。
搶奪這些重要市場的舉措有兩個,按時推出新產品和專注于開發高性能芯片。AMD開始執行全新的產品周期,每年推出一代新的GPU,每一年半推出一代新的CPU。
蘇姿豐召回了AMD的兩位功勛元老,曾經參與并領導CPU架構設計的Jim Keller,以及在AMD任職12年,長期領導顯卡芯片設計的華人王啟尚,由他們負責AMD新一代CPU和顯卡架構的研發。
AMD還成立了專門的業務發展委員會和工程設計領導團隊,定期審視AMD的路線圖,確保所有的投入均在正確的方向上,在正確合適的時間點向客戶提供最適合的產品。
2017年2月21日,在舊金山舉行的AMD Ryzen Tech Day大會上,蘇姿豐微笑著發布了全新架構的Ryzen(銳龍)處理器。新架構讓AMD的產品重新具備了競爭力,且性價比高于英特爾的產品。
半年后,AMD發布的財報顯示,公司逐漸擺脫虧損,重新實現盈利。
03 英特爾四面楚歌
蘇姿豐的步伐沒有停止。
在發布全新的個人電腦CPU后,AMD將新架構和新技術輻射到了其他市場,包括蘇姿豐提到過的數據中心,以及商用電腦、筆記本電腦等市場。
在走上正確軌道后,AMD爆發出驚人的潛力。他們選擇和臺積電合作,押注7納米制程,迅速完成了對英特爾的超越。
2019年,這是AMD的50周年生日,也是蘇姿豐的50周歲生日。AMD在這一年揚眉吐氣,發布了世界上首塊7納米臺式處理器,顯卡也邁入了7納米制程。更讓AMD引以為豪的是,自己的技術整合涵蓋了筆記本電腦、臺式機電腦、云計算、高性能計算(HPC)和下一代游戲機。這成為AMD利潤和股價大漲的原因。
在AMD出色表現的襯托下,英特爾疲態盡顯。因為研發不順,英特爾在14納米這一制程上停滯了整整5年,直到今年才推出10納米產品,但表現依然不佳。
今年7月,英偉達的市值達到2500億美元超越英特爾,此后一路上漲至3200多億美元。不久前英特爾發布的第三季度財報更是給投資者破了一大盆冷水:營收同比下降4.5%,環比下降7.1%;毛利率同比下降5.7%;凈利潤同比下降28.6%。
截至12月29日,英特爾的市值一度跌破2000億美元大關,在對沖基金的救場下才勉強漲回。
盡管現金流充足,但英特爾似乎已經到了懸崖邊。在處理器制造領域,英特爾已經跟不上臺積電和三星的節奏,個人電腦和數據中心CPU則被AMD持續搶奪份額。
更糟糕的是,英特爾的傳統客戶,如蘋果、微軟和亞馬遜等公司已經在開發自己的內部芯片解決方案,并交由臺積電和三星代工制造。
11月末,蘋果基于ARM架構推出了M1芯片,這款處理器在很多場景下的性能已經超過了16 寸 MacBook Pro 所搭載 i9-9980HK,同時功耗表現要好于英特爾的處理器。未來,蘋果會不會把Macbook的全線產品換上自己的處理器?
目前為止,對英特爾威脅最大的還是AMD和英偉達。在蘇姿豐的領導下,AMD重回數據中心處理器市場,并且將它的戰略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稱自己的新產品為“世界最強x86處理器” “現代數據中心的新標準”。
而這一市場是英特爾的現金奶牛和增長引擎,占到了英特爾第二季度收入的52%。AMD基于7納米制程推出的產品,性能明顯領先于英特爾。
黃仁勛領導的英偉達在市值超越英特爾后,仍在快速增長,目前已經超過了3200億美元,把英特爾遠遠甩在身后。主要原因在前景廣闊的人工智能應用中,英偉達占得了先機,英特爾則遲遲未能進入這些場景。
十年前,英偉達的首席科學家戴維·柯克說服黃仁勛做出了一系列在當時看來風險極高的瘋狂決策。首先是讓一塊只能渲染圖形的獨立顯卡,變成一個通用計算圖形處理器(GPGPU);另一方面則強烈要求英偉達現有與即將推出的所有GPU都必須支持CUDA程序。
CUDA是一種由NVIDIA推出的通用并行計算架構,該架構使GPU能夠解決復雜的計算問題。它讓GPU不再單獨存在于個人用戶的顯卡中,僅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工作;而是讓GPU通用化,把“個人計算機”變成可以并行運算的“超級計算機”。
現在,英偉達已經在CUDA基礎上開發和積累了針對不同領域的大量算法與軟件,人工智能領域主流的深度學習框架基本都是基于CUDA進行GPU并行加速。
如今,英偉達收購ARM,一方面有機會進軍英特爾和AMD重點爭奪的數據中心處理器市場;另一方面,ARM是全球最大的芯片IP供應商,全球超過90%的手機和平板電腦處理器都采用Arm架構,如果這筆交易最終完成,英偉達將成為橫跨服務器、PC、消費電子和智能手機等多個重要領域的科技公司。
不希望看到這筆交易完成的,恐怕不止英特爾,還有蘋果、三星、高通等ARM的大客戶。
對英特爾來說,它面臨著成立52年以來的又一個重大危機。英特爾不是沒有遇到過生死存亡的時刻,70年代末,以儲存器為主業的英特爾果斷砍掉儲存器業務,進軍處理器市場,與微軟的合作打破了IBM對個人電腦的壟斷,成為世界級科技巨頭。
如今的英特爾,再次來到了命運轉折的十字路口,但當年的傳奇CEO安迪·格魯夫已經遠離英特爾20年。
這一次,誰能帶領英特爾觸底反彈?
責任編輯:t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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