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城市將超越相機和麥克風成為陌生人監視工具。
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在創作《尤利西斯》(Ulysses)之時使用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寫作技巧便是詳細記錄了主人公奧波德·布盧姆(Leopold Bloom)一天的生活細節,并將這些瑣事上升到文學高度,甚至與神話故事相關聯。讀者跟隨著布盧姆的腳步,在都柏林(Dublin)曲折交錯的街道、酒吧和的辦公室之間穿梭,同時布盧姆一天的活動又與《奧德賽》標志性的情節相對應。而英雄尤利西斯(Ulysses)則同女巫怪獸在島嶼之間作戰,《尤利西斯》表明了現代都市生活也不亞于洪水猛獸。
《尤利西斯》記錄了人物的零散雜念、個人談話、新聞標題,甚至是臥室里上演的情愛之事,簡直就像是世俗雜務的超級目錄。喬伊斯堅持不懈、事無巨細地描述都柏林6月16日這一天,來暗示驚心動魄的故事往往隱藏在樸實平淡的景象內,一個最終能弄懂世界的解釋里,亦或者潛伏在日常的信息之中。我們只需捕捉并記錄這些信息。
據說,相比于精心創作一部小說,喬伊斯有著更大的野心。他的朋友、作家和藝術家弗蘭克·巴金(Frank Budgen)說喬伊斯希望《尤利西斯》能夠精細入微到成為一種文學形式的全息圖。喬伊斯原話是這么說的:“我希望能把都柏林的景象完整的描繪下來,萬一哪天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人們也能根據我的小說進行重建。”它是一種文學形式的三維點云:一個完整的都市模型和都市內萬事萬物的無限檔案。
想要捕捉一座城市,其實有其他的方法。2009年美國軍方公布了名為“戈耳戈凝視”(Gorgon Stare)的新型監視工具,名字來源于能夠將視線相接之人化為石頭的希臘神話。“戈耳戈凝視”其實是將9個監視相機安裝在可于高空停留數小時之久的無人機上,以此來記錄視野之內的景象。當時,美國空軍向《華盛頓郵報》說道:“戈耳戈凝視將會盯守整個城市,所以敵人就沒法知道我們在監視什么。我們能看到一切。”
比如說,如果一個汽車炸彈在戶外市場引爆,那么就可以倒帶查看戈耳戈凝視當天拍攝的鏡頭來追尋汽車的出發點。或許還可以在幾天后倒溯汽車的行駛軌道。這不僅可以找出汽車司機,還能找到事件發生幾個小時或幾天前汽車曾經去過的地方。這是一種可以即時回放整個城市的技術,不僅限于一個足球場——這個字面意義上的對比令人不安,因為為美國職業橄欖球大聯盟(National Football League)提供即時回放技術的公司正在與五角大樓(Pentagon)商議將該技術投入戰場。
不出所料,戈耳戈凝視等軍事化的回放技術會引起美國執法人員的注意,他們認為這種技術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會,讓他們擁有了識別、追蹤、捕獲細小犯罪或者重大惡行,或者跟蹤政治集會和公開示威中每一位出席者的能力。
不過,戈耳戈凝視的廣闊前景猶如一個故事:它能夠存檔所有信息的能力意味著城市里每一項活動不僅可以被重建,還能得到完整徹底地說明。
確實,詹姆斯·喬伊斯和美國軍方似乎都同意這個觀點,即弄懂現代都市的最佳方式是要去記錄所有看起來微不足道的細節。即使微小如一個都柏林人午后散步這樣的城市活動都能被倒放、研究和合理注釋,更不要說恐怖襲擊之類的災難事件了。
戈耳戈凝視是《尤利西斯》治安措施的再構想:一個可搜索的、按時間排序的人類行為完整檔案。警方可以倒放至幾天、幾周、幾個月,如果服務器空間充足的話,甚至是幾年之前的錄像。可以想象的是,如果他們愿意,就能得出最復雜、如小說般的說明,因為他們有著極其豐富的數據庫。
不過,這種持續監視將不再需要無人機,甚或是專用攝像頭。因為人們已經有意地將這些技術帶進了自己的日常生活。所謂的智能城市的崛起可以更精確地描述為一個松散的多傳感追蹤技術組織的崛起。
可以說,戈耳戈凝視,就是現在的都市。
無論是嬰兒房里的音頻監控,還是基礎設施層面的面部識別技術,無處不在的傳感器就如喬伊斯所說的:智能城市承繼了《尤利西斯》文學上的挑戰,并將其轉化為技術追求。從郵局、酒吧到臥室,我們所做的每件事情幾乎都在被記錄。智能電視、Google Home、甚至是醫療診斷設備都成為了秘密記錄我們生活的“狗仔”,掌握著我們日常活動的一手證據。
當然現實也是到了令人不安的程度,2017年夏天,FBI曾經警告父母有關兒童玩具聯網的風險。雖然這些無聊的消遣似乎只不過是帶有相機功能的卡車或者語音激活的玩具,但是它們極易遭受竊聽和遠程監控。
不過,FBI的警告過多集中在戀童癖可能通過這些玩具來接觸兒童的可能上,卻忽視了其他風險。稍有見識的竊賊可以利用這些玩具窺測目標家庭,而一旦出現了為獲取必要依據而進行竊聽的可行先例,所有的手持麥克風都會為未來的執法創造絕佳的竊聽機會。
如果智能城市的未來就是細致地記錄每一個層面、每一種媒介中人們的生活,那么這些傳感器記錄更多類型、更大數量的信息的能力必然會提高。比如說,2017年10月三菱集團(Mitsubishi)的研究員表明他們已經成功地通過機器學習“在人群中挑選出某個聲音”,即他們可以在嘈雜的雞尾酒會或者政治集會上追蹤某一個人。
這種能力可以讓你的智能音箱即使在新年的狂歡中也能識別到你的切歌要求,不過它也會為執法帶來便利。試想一下,不久的將來在警方追捕中,嫌疑人的聲音有可能會被各種陌生人的智能手機或者Amazon Echo捕獲、識別。或許安靜地逃離現場才是應對之策。
不過并不是保持安靜就夠了:智能城市并不只是一個能看會聽的城市。城市居民們無時無刻不在產生數據,包括他們的腳步聲所產生的震動。
加利福尼亞設計咨詢公司Stamen主導進行了一項名為Big Glass Microphone的項目,嘗試將斯坦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地下的光導纖維轉化為地震動監測工具。斯坦福大學校園地下的光導纖維網絡能夠識別送貨車、自行車、甚至是某個行人路過時造成的地面震動,已經成為監測地面活動的地下工具。它就是一個地下隱形的防盜報警器。
Big Glass Microphone的本意是為了給基礎設施每日捕獲的各種數據一種良性的揭示,卻在無意中展示了它在監控城市這類政治控制舉措中的新用途。激進分子可以利用多樣的行動來躲避監控:愚弄面部識別系統,甚至采用熱偽裝手段來欺騙夜視攝像機,但是他們從居住的公寓走到秘密會面處時產生的地球震動信息最終會出賣他們。這個項目提供了一個跟蹤人們蹤跡的全新方式。
隨著城市日漸成為記錄居民生活的取證工具,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浮現了:人們要如何才能脫離智能城市?當熱掃描站點能夠捕捉到人們的體溫、音頻算法能夠分離低聲私語、甚至一個步伐產生的獨特的地球震動信號都能顯示是誰進入了房間時,隱私又意味著什么?是不是要根據智能城市這種無所不在地搜集居民信息的行為去制定新的居民及其信息隱私權利法案。
當然,《尤利西斯》和“戈耳戈凝視”之間的矛盾也許可以解釋為他們收集大量數據的初衷不同。換言之,這些工具的研發是為了小說家還是警方,為了著作者還是獨裁者?
《尤利西斯》創作虛構了6月16日布魯姆在都柏林的一日生活,之后,那天被稱為“布魯姆日”(Bloomsda),人們會在那天大聲朗讀喬伊斯的小說。但是在某種意義上,布魯姆日從未停止,也不僅限于都柏林:即使現在人們尚不清楚捕捉人們日常生活信息的意義,每一個都市人都已成為別人故事里追蹤的目標,且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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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智能城市,銘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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