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時代,人才在哪里,我們就該去哪里”。這是華為2018年全聯接大會“AI時代人才發展觀”論壇上專家們的一致觀點。
華為高級管理顧問、人大商學院教授黃衛偉老師,從華為的AI理念、AI對人才結構的影響,以及未來解決方案,與業內專家進行了一場高端對話,并接受了藍血研究的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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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為AI不做大架構
未來二三十年將是人類社會發生最大變化的時代,其信息的深度和廣度現在很難想象,但可以預見的是,伴隨生物技術的突破、人工智能的實現,未來人類社會一定會崛起非常多的大產業。華為CEO任正非認為,從簡化來看,人類社會將來就只剩兩個:一個是情感,一個是數字,數字和情感之間一定要有一個聯接,華為就是承擔這一聯接使命。
華為正在從技術的追隨者向創新者轉變,2012實驗室承接了這一使命,正在致力于構建“從大數據至大智慧”的遠景,圍繞數據挖掘和人工智能展開研究。黃衛偉老師介紹說,遠景是遠景,但針對人工AI,華為并沒有做大架構的規劃,而是單點突破,橫向拉通,并建立起開放的產業互聯網平臺,開放給合作伙伴,開放給客戶,開放給合作開發者,甚至開放給競爭者。
華為AI重點聚焦在兩個方向,一是產品和服務的智能化;二是提升內部管理效能。這是一個先向內求的過程。用任正非的話說就是:“我們所有的人工智能要自己的狗食自己先吃,自己生產的降落傘自己先跳。”
華為已構建巨大的網絡存量市場,巨大的存量網絡正是華為人工智能最好的舞臺,通過進入GTS(全球技術服務),用人工智能來解決一部分確定性工作的自動化,以及一部分不確定性工作智能化。并通過在服務上的積累和改進,用五年時間產生世界上最強的人工智能專家。
華為同時要求在供應鏈上率先實現人工智能化管理,比如:通過智慧物流與數字化倉儲,把貨物、物流等通過衛星系統連接,在貨物上貼上通訊芯片,通過貨物與運輸工具的關聯,實時跟蹤物流信息。人工智能首先要在自己內部建立信心,才能在客戶面前具有可信度。
因此,華為在AI方面的建設思路,一句話總結就是,先把交付與服務建設成有生命的“萬里長城”和“馬奇諾防線”。建設大體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借助機器學習和人工智能提升內部效率,將重復性勞動變成智能勞動、自動化;第二階段是升級服務內容和在線服務模式,持續為客戶創造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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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研究和基礎教育是AI的重要引擎
人工智能是一場重大的技術革命。黃衛偉老師認為,人工智能的出現,會造成社會的巨大分流,生產模式人工智能以后,簡單重復性的勞動力將逐步減少,需要的是更高文化素質的人才,所以教育很重要。黃衛偉在交流時一直強調說:“我們的教育一定要適應AI時代。”
這一點,華為CEO任正非也多次呼吁和強調,他說:當人類社會適應人工智能的時候,西方國家和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沒有工業成本差距,就這是一個新時代的改變。我們如果要趕上新時代的改變,首先要改變教育結構,一定要孩子們都有文化有知識,懂專業、會操作。這個時代已經不是憑人口紅利就能取勝的時代,這個時代是后技術時代,人工智能最后的突破,兩極分化更厲害,資本是雇傭機器人,不再雇傭真人。如果不高度重視基礎教育,特別是農村孩子,就很難在信息時代就業,如果這個時代西方重新恢復競爭,重新恢復制造雄獅,那我們的制造是危險的。
黃衛偉老師分析說,華為非常重視基礎研究,因為如果沒有基礎研究就支撐不了在世界上的地位,別人就可以掐脖子。沒有基礎技術研究的深度,就沒有系統集成的高水準,不搞基礎研究,就不可能創造機會、引導消費。以高鐵為例,中國的高鐵在系統方面已經做得非常不錯,但里面一些關鍵部件還是沒有拿下來,這個差距恐怕還得幾十年。
因此,華為一直在著力打造兩個基礎平臺,一個是基礎研究的技術平臺,一個是基礎管理平臺。基礎研究的技術平臺需要慢慢做,踏踏實實把“塵囂”一層層沉淀下來,豐富“萬里長城”的基座。7月26日,華為在深圳總部舉行頒獎典禮,向5G極化碼(Polar碼)的發現者土耳其畢爾肯大學爾達爾·阿里坎(Erdal Arikan)教授頒發特別獎項,讓做基礎研究的科學家走上紅地毯。
在任正非看來,AI研究就相當于攀登珠穆朗瑪峰,華為的科學家要瞄準未來從事基礎研究,可以不要求解決實際問題,按自己的研究方向往前走,但是要沿途“下蛋”,傳播思想和理論,為別的領域創造突破。
華為有兩個決策體系,一個是以技術為中心的理想主義,一個是以客戶需求為中心的現實主義。華為在追求理想主義的路上,不斷地孵化出現實主義的產品與解決方案。10月10日,在上海召開的華為第三屆全聯接大會上,華為正式發布了兩款AI芯片——昇騰910和昇騰310,以及全棧全場景AI解決方案。這是堅持理想主義后的重要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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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能力、進取意識是關鍵
黃衛偉老師判斷,隨著AI時代的來臨,社會對人才的需求將由正態分布走向帕累托曲線分布。中間層人才會被AI大量擠占和替代,而另一端是高端人才的缺乏。
AI時代的這一人才發展趨勢,在華為智能制造上已經體現得比較明顯,基礎工人在減少,工匠科學家在增加,學歷結構也在逐步優化變成以碩士和博士為主。
現有人才如何適應這個時代呢?黃衛偉老師認為,個人的學習能力非常關鍵,也包括轉型和跨界的能力;其次是要有進取意識,想改變自己。
藍血研究在專訪時問到,面對世界第二次人才大遷移的機會,華為如何建立自己的篩選機制和導入方法?黃衛偉老師說:“高端人才重視的是機會,華為正在加大投資,不僅在創造平臺和機會,并且在增加工作機會的挑戰性;其次,華為的人才待遇已達到世界最高級水平,與Google、微軟、蘋果等實現對齊,高端人才到華為沒有后顧之憂。華為通過這兩個條件的創造來讓人才自己做篩選。”2017年,華為研發投入為896億元人民幣,用于研究的投入占20%左右,還會逐步加大到30%左右,這為華為吸引高端人才創造了條件。
數據流管理專家Ronald Van Loon提出一個觀點,企業提高人才競爭力取決于5大關鍵要素,包括愿景、目標、數據獲取、數據驅動的文化、端到端的平臺。華為也正是通過“致力于把數字世界帶入每個人、每個家庭、每個組織,構建萬物互聯的智能世界”這一愿景和使命,感召更多的年青人才找到工作的意義,實現個人的價值。
AI時代,企業要進一步敞開人才的喇叭口,華為的經驗,一是鼓勵吸收各專業的雜家進入各體系,比如招聘測繪博士進GTS,招聘生物學、醫學人才進入電氣學,將新的思維方式和新的方法應用于業務。任正非將此比喻為“人工智能煮飯的時候,就像東北那個亂燉,管他什么都燉進去,不知道誰能燉出味道來。瞄準未來,生物學的蘿卜拿來燉一下,牙醫的蘿卜拿來燉一下,還有好多學科的蘿卜,只要他們愿意轉行,他帶來的思維方式都會使我們的人工智能更成熟”。二是要能容忍“歪瓜裂棗”,容忍一些不太合群的人,允許他們的思想能在公司發酵。因為很多優秀人才都是歪才。沒有人能想象受貝多芬是一個聾子,但不妨礙他是一個偉大的音樂家。如此,才能一代代將星閃耀。三是在業務轉折過程中,通過“轉人磨芯”,磨礪人,轉換人,篩選人。企業不對每個人負無限責任,但給每個人公平的機會進步。
AI時代華為是否會面臨人才過剩呢?黃衛偉老師解釋說,在單點突破的過程中,肯定會有人才的重復感,會有一定重疊,但光靠規劃,資源投入可以很經濟,可是從效率來說未必是好的,所以人才方面也要考慮市場機制和計劃機制兩者結合,“方向大致正確,組織充滿活力”,這是華為2017年提出的方針,方向明確了以后,可能更需要市場機制,頂層設計反而容易看偏,活力也沒有了。組織資源會不會浪費很難判斷,但平臺在積累,在做厚,在靠近成功,就必須要有一定冗余。但在華為研究領域沒有失敗的概念,只要證明此路不通也是戰略貢獻,而且能力在積累,這個意義不亞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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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任管理走向信任管理
華為人力資源綱要2.0總結說,華為以前采用的是不信任管理方式,要逐步過渡到信任管理,這一點如何解讀呢?黃衛偉老師介紹說,華為從1999年開始花很大力量引進西方流程化的管理體系,這套體系引進其實就是基于不信任,基于不信任去完善流程,希望整個企業運行和管理擺脫對人的依賴,但是這套體系經過十幾年的建設,現在感覺某些地方有一點過了,這是從不信任管理走向信任管理的大背景。不信任管理,需要大量的管理成本來做控制。現在隨著AI的發展,數據運維越來越透明,這樣更適合一種信任方式來進行管理,因為不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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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時代華為面臨哪些挑戰
1、華為是不是已經陷入了創新者的窘境?
創新者窘境的一個很大表現是,在市場上不斷追求高價值客戶,產品技術含量也越來越高,產生功能過剩,這恰恰給新創公司提供切入機會,逐步用低成本方案把一些優秀大企業給顛覆了。這就是回不去的低端市場所產生的尷尬。
黃衛偉老師認為,華為雖然是一個有很強技術背景的公司,但它有兩個輪子進行驅動,一是以客戶為中心,客戶需求導向開發;二是用技術導向研究,但技術和研究最終又要回到客戶需求上。華為手機采用雙品牌策略,華為品牌定位于高端,瞄準的是蘋果、三星,榮耀品牌定位雖然相對偏低端,但華為始終在為低端市場創造產品,而不是簡單通過降價來滿足低端市場需求。
華為雖然是以客戶為中心,但又不盲目地貼近客戶。任正非曾說:貼近客戶就沒有戰略。靠客戶太近的話,就只能是滿足其短期需求,而容易錯過大的戰略機會。客戶需求,是一個去偽存真,去粗取精,由表及里,由此及彼的過程,這樣才能做出真正的產品。
2、華為做大以后,多元化是不是也成為一個必然?
黃衛偉老師說,多元化分兩種,一種是橫向多元化,另一種是產業鏈上縱向多元化。華為實際上是后一條路線,企業做大以后,業務組合一定是多元化,否則沒有辦法平衡風險。華為所在通訊行業具有周期性特點, 3G裝滿了,4G沒有來就沒有訂單,4G裝滿了,5G沒有來就沒有訂單。通過縱向多元化,華為把增量市場和存量市場結合起來,存量市場增長的時候,運營商業務可以快速增長,存量市場下降,增量市場又補上去,這樣可以幫助度過艱難期,甚至可以在谷底實現彎道超車。
3、大家都在做平臺,華為的優勢在哪里?
黃衛偉老師說,核心看誰的平臺能夠更有競爭力,能突破關鍵技術,能給合作伙伴賺錢。華為和互聯網公司有很大區別,互聯網公司是追求股東價值最大化,但這種思維模式想走到前面去不容易。華為在自己所處的領域,要做到領先就要聚焦,就要做產業門檻,沒有門檻的產業是不值得做的,門檻方面技術是關鍵,還包括規模、經濟、品牌等等。
任正非也在內部強調過,華為不做公共人工智能產品,不做小商品,始終保持在主航道上。AI現在有泡沫的,做得太碎、太淺不可取。人工智能仍然是新生事物,在實現過程中雙軌運行,要接受階段性的成本上升,實現清晰的長期目標,不要“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華為要的是旗開得勝和最終成功。
4、您在2017年10月,曾總結過華為面臨的四大挑戰,包括:如何幫助客戶實現數字化轉型成功,如何管理創新和不確定性,如何簡化管理、激活組織,如何保持長期艱苦奮斗。現在有什么變化嗎?
黃衛偉老師回答說,這個歸納沒有經過華為認可,我覺得都在進展中,但這四個挑戰仍然存在!
黃衛偉老師最后還提醒說:華為值得中國企業學習,但如果不端正經營態度,不樹立長遠目標,你是從華為學不到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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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華為高級管理顧問黃衛偉:華為AI戰略與人才發展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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