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于美國內華達州的汽車工廠傳出停工消息之后，樂視CEO賈躍亭宣布將會把新的融資全力用于支持美國工廠的建設。作為樂視版圖中最大的燒錢板塊，眼下樂視汽車急需資金注入的項目還不止這一個。

　　在浙江省德清縣城北，距離城區30分鐘車程有一個叫做砂村的地方，樂視汽車在國內的第一個工廠或將落戶那里。

　　德清智慧汽車小鎮效果圖

　　據公開報道顯示，8月10日，浙江省政府與LeEco樂視在浙江省人民大會堂召開發布會，宣布雙方在樂視超級汽車生態體驗園區、智能汽車產業基金、互聯網金融方面的合作項目正式啟動。

　　同時，雙方還宣布，首座涵蓋智能互聯網電動汽車先進制造、生態展示、觀光體驗的樂視超級汽車生態體驗園區，正式落戶浙江省德清縣莫干山，總投資額為200億元。 樂視方面稱，這將會是全球首座生態汽車超級工廠。

　　近日，澎湃新聞(www.thepapaer.cn)記者從德清縣政府部門了解到，樂視超級汽車生態體驗園區將于12月27日奠基開工。

　　與此同時，根據德清縣國土資源局公示信息顯示，一幅規劃用途為汽車制造業工業用地的地塊于11月10日掛出，出讓面積為900364平方米，起拍價310元/平方米，拍賣日期為12月9日。

　　這意味在不到20天的時間里，樂視汽車將面臨一個2.79億元的開支，對資金鏈高度繃緊的樂視來說，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德清縣國土資源局土地利用科的一位科員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如果樂視未能拍下地塊，在當地的投資合作就將另當別論。但也有不少當地的政府官員表達了對樂視汽車相當的信心。

　　樂視汽車的資金缺口

　　樂視超級汽車生態體驗園區計劃選址在一個曾經叫做砂村的地方

　　澎湃新聞記者從德清縣國土資源局了解到，樂視超級汽車生態體驗園區計劃選址在湖州莫干山高新區北部園區一個曾經叫做砂村的地方。

　　根據德清縣國土資源局公示的信息顯示，11月10日，一幅名為“德清經濟開發區北部砂村區塊創業大道北側”(一下簡稱“砂村”地塊)的工業用地掛牌出讓，規劃用途為汽車制造。該地塊出讓面積為900364平方米，起拍價310元/平方米，起拍總價約為2.79億元。

　　按照公告要求，11月30日至12月7日16時為競購報名時間，報名登記時，競購方需交納6000萬元的競買保證金，競得后保證金抵充地價款;12月9日為拍賣日期。

　　對樂視來說， 2.79億土地受讓金僅僅是德清項目打開的第一個資金缺口。根據要求，土地受讓后10個月內必須動工建設;同時，要求自合同約定開工之日起36個月內竣工。

　　樂視超級汽車生態體驗園區計劃用地

　　根據此前公開的樂視與德清縣政府的合作計劃，按照項目規劃，樂視超級汽車生態體驗園區第一階段規劃用地約4300畝，計劃年產40萬臺整車。建成后，體驗園將形成以樂視超級汽車先進制造、觀光體驗為特色，融入樂視體育、樂視音樂和影視生態元素的，面向全球的生態汽車超級工廠和主題游樂旅游目的地。

　　其中，樂視超級汽車生產園區將成為全球首座生態汽車超級工廠。該工廠一期項目投資60億元，年產能為20萬輛整車;二期計劃于一期投產后兩年內開工建設，擴產產能20萬輛整車，項目投資60億元。與園區配套的商務園則主要包括行政辦公區、配套設施建設等，投資額為20億元。

　　相比之下，特斯拉2016年的計劃產量僅在8萬輛左右。

　　一位從事汽車工業產線規劃的專業人士告訴澎湃新聞記者，40萬的產能在汽車行業屬于中上水平，按照年產量40萬臺的目標推算，樂視的汽車生產線建設成本會在80億元左右。

　　“這還是在預設自動化程度達到80%以上估算的，如果達不到這么高的自動化程度，加上人力成本，建設和運營開銷會更大。”上述人士說。

　　他還表示，一般一條汽車產線從設計到完工、再到投產最快也要一年半的時間。在這期間只有投入沒有產出。

　　另一方面，樂視的資金情況確實不容樂觀。一邊是有消息稱樂視手機對供應商的欠款達百億，另一邊樂視投資的美國汽車初創公司Faraday Future(法拉第未來)的在建工廠也因為交不出工程款而停擺。賈躍亭也在公開信中表示，樂視的確資金面臨困難，接下來公司將告別擴張燒錢模式，專注現有生態。

　　樂視汽車是樂視生態中最大的“失血”項目，據報道，賈躍亭本人通過質押樂視網股份和套現所得的資金大量投入樂視汽車的投資和運營。如賈躍亭11月6日在公開信中所述，樂視汽車前期投入巨大，陸續花掉100多億的自有資金，直接導致他個人對LeEco的資金支持不足。

　　11月15日下午，賈躍亭在長江商學院的十余位企業家同學“雪中送炭”，包括海瀾集團、敏華控股、魚躍集團、綠葉集團等十幾家國內企業領導人與樂視控股簽署了第一期3億美元的投資協議，該筆資金主要用于樂視汽車項目。

　　當樂視在美國內華達州的faraday future(法拉第未來)汽車工廠因欠款遭到當地政府官員質疑之際，樂視一位高管向媒體透露，公司“正在全力以赴把融到的錢轉到美國法拉第未來項目上”。

　　不過，對于箭在弦上、開工在即的德清工廠，樂視卻沒有更多的表示。未來那里是否能如樂視所愿建成全球首座生態汽車超級工廠尚為未知數。

　　土地未摘，樂視已開始做規劃

　　對于與樂視的合作情況，德清縣發改委、德清莫干山高新園區經發局的相關負責人都向澎湃新聞表示，樂視汽車項目進展一切順利，沒有收到任何資金方面的消息。

　　澎湃新聞記者多方接觸發現，盡管樂視建廠所需的土地還未摘得，但從當地政府的態度來看，樂視汽車進駐德清似乎已經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

　　“樂視肯定會拿地的，12月27日項目就要開工奠基了。” 莫干山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管委會經濟發展局副局長朱國忠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

　　而對于樂視資金鏈是否足以支持項目的正常進展，朱國忠的態度相當模棱兩可：“樂視資金緊不緊張我不知道，這個錢有沒有問題和我們沒關系的，這是樂視自己的事情，我們只負責項目服務。”

　　“項目是他們做的，第一他們要來拿這塊地，我們把地賣給他們，拿了地之后才開工建設，這是他們的事情。我們縣里一是提供好的服務給他們，把政府的環境營造好，確保他們項目能在德清縣順利進展下去;第二是把平臺搭建好，協助企業辦理相關的證照手續，這是政府要做的事情。”朱國忠說。

　　經發局辦公室里另一位工作人員則表示：“怎么會拿不到地呢，樂視剛剛還在我們隔壁的會議室里做規劃。”

　　澎湃新聞記者了解到，德清縣政府在莫干山高新區老園區內為樂視汽車的規劃團隊騰出了9間辦公室。目前樂視汽車的這支團隊主要在進行廠區布置和用地范圍的規劃。

　　朱國忠稱，土地的預先環評工作已經委托單位啟動了，地勘也進場了。

　　但德清縣國土資源局的相關人士則提供了另外一種態度，土地利用科的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如果樂視未能拍下地塊，在當地的投資合作就將另當別論。

　　“誰告訴你這塊地一定就是樂視的?現在這塊地和樂視一點關系都沒有。前提是他們要來拍地。如果不來拍，之后的事情你要去問縣政府。”該工作人員面對記者的提問顯得有點不耐煩，稱按照國家土地招拍掛的流程，如果有多個競拍者，在起拍價的基礎上，價高者得。

　　不過朱國忠告訴記者，現在并沒有樂視之外的意向投資者。

　　由于砂村地塊的安排行業限定為汽車制造業，短期內很難同時有多個汽車制造的廠商與政府達成合作意向。因此，砂村地塊更像是一幅“量身定做”的土地。

　　“用行話說這叫定向掛牌。”一位多年從事政府招商引資的官員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目前90%的工業用地都會采用這樣的方式出讓，名為公開掛牌，實際上政府早已尋好了買家。為了確保地塊能成功交易給指定的下家，在掛牌時就會設置一些非常具體的條件，比如用于某一類產業的生產，或者投資額不低于某個金額之類的。”

　　而對于最壞的結果，政府部門的不少工作人員都表達含糊。

　　“如果他們一期沒拿地，對他們肯定有不好的影響，作為政府我們心里也會有考量。我們縣委縣政府、德清縣43萬人總有懂項目的人吧。我們對這個項目的好壞總有分析能力的吧。我們會有自己的風險控制措施，但不方便對外透露。”朱國忠說。

　　德清縣委宣傳部主任趙方正則向記者表示：“樂視體育前段時間和浙報傳媒還簽訂了一個合作協議，如果樂視有問題，浙報傳媒作為上市公司，又是中國傳媒第一股，他們為什么敢這么做呢。項目是省政府介紹過來的，那就不光是我們在審核，省政府也會幫我們審核。”

　　不過，朱國忠也表示，如果樂視真的遇到資金問題，無法完成拿地流程，該塊土地將按照一般程序做流拍處理，不會為樂視延期，“只有等到下一次再出讓了”。

　　朱國忠還表示，如果汽車項目進展順利，地方政府與樂視合作良好，未來也有可能引入樂視其他產業。

　　不過，記者在交流中發現，不少德清縣政府的工作人員并不清楚樂視公司各業務板塊之間的關系，甚至有工作人員認為樂視資金緊張是樂視網股價暴跌造成的，稱樂視汽車與樂視網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看我們8月7日宣布合作消息那天，樂視網股價是跌的，說明樂視汽車和它沒關系嘛。”經發局辦公室一位工作人員說。

　　然而實際上，樂視網的暴跌才是結果，是由于樂視汽車、樂視手機等非上市業態被曝出嚴重的資金問題，同時賈躍亭宣布停止燒錢擴張，才引發了投資者恐慌。

　　錢從哪里來

　　盡管德清政府極力支持樂視汽車生態園在莫干山高新園區的落地，但資金卻是擺在樂視汽車面前現實的問題。

　　上文提及的熟悉政府招商的官員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土地出讓金不是最大的難題。“通常來講，政府合作的投資項目大多會在協議中約定一些優惠條款，土地出讓金會在一定程度上返還。以前也會有零地價出讓的情況，但現在比較少，而且政府會根據一定的條件分階段返還出讓金。比如廠房封頂返還10%、投資總量達到一定金額之后返還30%等等。但在達到這些條件之前，企業還是需要先交納出讓金。”

　　上述官員表示，如果企業確實資金遇到困難，政府一般也會安排由政府背景的融資平臺為其融資，“這相當于用政府信用貸款”。

　　有分析人士指出，樂視汽車可以在拿地之后，用土地去做抵押貸款。朱國忠稱，與樂視合作的出發點是招商引資，不是賣地，政府對于各種情況都會有自己的應對措施，但他并未透露具體的內容。

　　“企業是否能抵押土地取決于政府和當地銀行的關系、銀行與企業的關系。一般來講，拿地之后立即抵押是不太可能的，現在銀行對于抵押的土地都要求地面上有可評估的建筑物。不過也不排除一些做法激進的地區可以對土地本身的價值進行評估。”

　　該官員還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在實際操作中，政府合作的企業拿地的價格一般會比較低，銀行向企業提供土地市場價七成的貸款金，有時甚至也能沖抵掉大部分或者全部的出讓金。

　　記者查閱公告發現，砂村地塊的起拍價為310元/平方米，10月至11月期間同期出讓的其他工業用地的價格則在375-385元/平方米之間。上述官員也向記者表示，這一地價在多山少地的浙江并不算高。

　　樂視延續砂村致富夢?

　　樂視汽車計劃扎根的洛舍鎮砂村在德清當地是個無人不曉的地方。據當地人介紹，砂村曾經是一塊山地，盛產一種青色的山石，是一種優良的建筑材料，因而周邊的村民均以開礦為業。不少人從這里發家，走上了致富之路。

　　一位當地的居民告訴記者，最早的時候只要幾萬塊錢就能在砂村承包采石，第一批開礦的人都發了財，之后想要賺錢的人便蜂擁而至，承包價格也炒了上去，從幾萬到幾十萬再到百萬。每天源源不斷地有貨車裝載著砂石從那里開出來。

　　直到三年多前砂村的石頭開采殆盡，從山地變為平地，這個昔日機器聲轟鳴的地方才又歸于平靜，周邊的居民也都漸漸遷出了，那里成了一塊人跡罕至的荒地。

　　然而今日的砂村顯然也寄托著地方政府更大的期許。2012年9月，德清縣成為浙江省首個廢棄礦地綜合開發利用試點。

　　《浙江日報》2014年4月22日的一篇報道提及，通過閉坑閉礦，削峰填谷，平整土方，僅僅用了一年時間催生出了7500新增用地，當地政府對于如此巨量的存量土地的規劃利用充滿了期待。

　　該報道援引了當時以為負責招商的官員的說法：“我們的目標是引進中國及世界500強、上市公司等大企業、大集團，目前在談的項目有十家左右。區塊東側將增設一處杭寧高速出入口，這對吸引企業落戶又是一大利好。”

　　趙方正向記者表示，砂村閉坑以后遲遲沒有再開工建設，是為了等待合適的“大項目”。“那里是省里的重點項目建設基地，作為德清縣也不能草率地做決定。”

　　一位德清的出租車司機告訴記者，對于砂村的規劃在建設一直有各種說法：“曾經一度傳出杭鋼(杭州鋼鐵)要過來，但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黃了。”

　　而樂視汽車大概就是德清等來的“大項目”。

　　澎湃新聞記者在砂村看到，那里還殘留有采石場的痕跡，雜亂的石塊散落在各處，在很多地方行走也不方便、汽車更開不進去。縱橫兩條十米來寬的新修的柏油馬路將砂村地塊分成了幾個部分。在道路的十字路口，矗立這三塊醒目的展版，宣告著未來這里將會建成“德清智慧汽車小鎮”。

　　根據從展板顯示的德清智慧汽車小鎮效果圖上可以看到，這一區域未來將被規劃成為礦地主題公園、國際智能互聯中心、汽車文化主題公園、電池工廠、智慧汽車制造整車工廠等不同的功能區域。

　　朱國忠表示：“樂視汽車是浙江省委省政府招商引資的重大項目，正好我們在砂村那個地方有一塊大的存量土地，所以省政府選擇了德清。我們有我們的地理優勢，我們的生態環境和招商理念可能和樂視生態比較相符，所以就產生了一種戀愛的感覺。因為新能源汽車也是我們縣重點引進的項目，我們通過省政府的牽線搭橋，促成了德清縣和樂視的合作方向。”

　　據了解，德清政府與樂視汽車在今年5、6月間達成了投資意向，經過企業的幾輪考察，雙方于7月正式簽訂合作協議，8月10日對外公布。

　　從8月10日當天的發布會情況來看，這一合作確實得到了浙江省的高度重視，浙江代省長車俊、浙江省常務副省長袁家軍均現身。

　　據了解，樂視與浙江的聯姻來自于中國銀泰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沈國軍的牽線。此前，沈國軍曾向媒體披露，在其牽線下，浙江地區高效的工作效率讓這次合作在一個月內達成一致。

　　出租車司機向記者表示，作為普通的德清百姓，他認為樂視汽車在德清建廠是件好事。“不過前提是他們真的能來吧。”這位司機說。